雾戒

我如烈日,所见即光。

「双兰」千灯节

 很短的双兰。外加一点点怀缨。

 

又是一年,长安的灯节。

长城小队早早接了任务,着便衣,暗中维护秩序。

其实是给他们放个假吧,花木兰接旨后,抬头看见女帝温和的微笑。

想来是看这些军人们前几年操劳,长安盛会,安全马虎不得,他们总要守到黎明,最后一个个歪在边岗睡去,今年算是放他们一个欢喜。

 

夜幕很快降临,花木兰难得卸下厚重的甲胄,着一身轻袍,悄无声息混在鼎沸的人群里。

铠已经找了家小吃摊坐下,玄策终究少年心性,看见精巧的玩意就走不动道,守约也就陪他玩闹,苏烈早约好了那位剑仙,对酒当歌,不醉不归。

这千灯会,上次亲自参与还是数年前,她都要忘了有多热闹了,连每一处光影都彰显着这盛世,这平安幸福的繁华。

这是她最想看到的和平。

 

不过她也想起那片她遥望了无数次的大漠,那里有个家伙,不知他是否也看到了这万家灯火。

他大概不想看到吧,心里叹一声,花木兰往前走去,不觉走到酒铺前。

要不要给他带壶酒呢,花木兰不是犹豫的性子,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抢下了最后一坛精酿。

 

转身上街,没走几步,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。

如果不是在灯会,她一定瞬间拔剑。花木兰这么想着,回头看到云府丫头那张开怀的笑脸,后面跟着她的竹马小道士。

“花将军,好久不见!”

是了,自从上次花木兰跟她一起比划两招,云大将军的偶像就又多了一个。

“要不要一起走!这灯节好玩的实在是太多啦!”

“好啊,一起。”

距千灯放飞还有些时候,花木兰很乐意先逛一逛。

少女的精力确实旺盛,什么都要看一看,喜欢的就买下,塞到赵怀真的手里,小道士也就温和一笑,东西稳稳地拿在手里。

中间碰见了尧天的兔耳少女,几人于是一道同行。

 

有人上来请花木兰比划两招,她虽没喝酒,但一脚踩上桌子的劲跟喝了也没差多少。

幸好还记得到擂台比试。

毫无悬念的胜利,云缨的眼里的星星快要掉出来,正要上前,阿离对云姑娘耳语几句,她突然就开始沉思。几秒之后,两人齐刷刷抬头,对花木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。

至少花木兰认为是不怀好意的。

她的不祥预感在几分钟后证实,等她反应过来,人已经被按到了彩妆摊子的座位上。

让她聊以慰藉的是,旁边的座位上是赵怀真。

过程的惨烈暂且不提,最终的成果看上去还比较像回事。

阿离的手艺值得信赖,何况她花木兰本来就是个漂亮姑娘。

旁边的由云大将军主笔的竹马看上去有点无奈。

 

距离千灯放飞还有一个时辰,少女们已经有些困了,找个地方坐下,阿离趴在桌上小睡一会,云缨歪身靠在赵怀真身上,咂摸着嘴睡着了——赵怀真说了,放飞前一定叫醒她们。

 

花木兰起身离开,远离喧闹,带上酒和武器,跳上一匹马,冲进茫茫大漠。

身后灯火通明渐渐远去,仰头是深蓝的夜空。

她感到身体里的喧哗趋于沉默,黑暗包裹着一切。

她知道该往哪走,快马加鞭,眼前出现一粒星样的灯光,是那里了。

 

上一秒兰陵王还摆着几碟下酒菜,给自己斟上一碗酒,打算举杯邀明月,自酌几杯,度过这个夜晚。

是的,长安的千灯节,他当然知道,但是从来不会有什么正当佳节,城防空虚的情况,相反,更严。

偷溜进城找某个人喝上几杯,当然也不可能。

不过要说他什么都没想,那空出来的酒碗总不会真是给明月准备的。

下一秒他的门就被踹开了。

女人看到他坐在桌前,也怔了一下。

花木兰不得不承认,高长恭这家伙长得真心好看,如果她是个长安城的小姑娘,早就被迷的五迷三道了。可她是长安城最帅的女人。

 

“看我干嘛,真当敌袭了?”

“给你带了酒,陪姐喝几杯,”她把酒往桌上一掼,指指外面漆黑的夜,“前提是,先过两招。”

兰陵王唇边露出一个自己不曾察觉的微笑。

“走。”他起身。

“诶,把面具戴上。”花木兰又指桌上放的面具,转身就走。

花大将军耳尖有点红,所幸夜色茫茫,无人看见。

 

他们永远是最棒的对手。

兵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,两人似乎都能洞悉对方的想法,贴身,闪躲,进攻,远离,等待机会。

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

夜色里,每一场交锋似乎都迸出流火,风沙中映出光明。

最终,花木兰挑掉了兰陵王的面具,兰陵王趁机近身,匕首贴近花木兰的咽喉。

“行,算你赢,”花木兰大手一挥,“要不是姐先跟人打了一架,又骑马赶路,你肯定打不赢。”

“走了,回去喝酒!”她大步流星。

兰陵王轻笑一声,不辩驳什么,收了武器,面具挂在腰间,跟回小屋。

 

长安的酒与大漠截然不同。大漠的烈,一口上头,胸腔里横冲直撞,长安的醇厚,在心头悠悠打转。

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,两人你一口我一口,酒过三巡,就着屋内炉火,反而燥热。

兰陵王偏头看花木兰,后者正望向窗外,长安的热烈镶嵌在玻璃一角,剩下的画面,下是黄沙,上是夜空,繁星璀璨。

兰陵王一早就注意到她与平日迥然的造型,大概也推断出碰上了长安的少女们。不过,很美。

炉火为姑娘的面庞描了一层金,映得她温柔几分。

花木兰喝的有些过了,一口烈一口绵,醉眼朦胧,就这还招呼着兰陵王继续。

兰陵王喝的何尝不多,他注视着她的脸,喉头滚动,认认真真放下几个字:“很漂亮,真的。”

女人怔住几秒,文字卡在喉间说不出口。

“嘁,高长恭,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,姐啥时候在乎过这个!”花木兰一拍桌子,却从脖子开始,整张脸更红几分。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。

花木兰脑袋有点晕,撇头不去看对方那双好看的过分的眼睛,此时那双眼睛正认认真真望着她。

“快走,灯要放了,别磨叽。”

她岔开话题,撑起身来,微微晃了晃,走出门去。

兰陵王紧跟,手抬起又放下,最终只捡了件外套,披在她肩上。

夜风猎猎,两人并肩站立,遥望那座万城之城,陷入沙漠独有的沉默。

兰陵王在想故乡,花木兰也在想故乡。

可惜,是敌人。

幸好,还可以是敌人。

他们都是在沙场游走的战士,他们都很清楚,他们的生命终会奉献于此。

花木兰是功臣,国家会好好安葬她,给她树一座丰碑。

兰陵王是幽灵,是失去领土的王。他生于漠地的黑夜,最终也会在漠地的黑暗中归去。风沙一起,明年,无人来过。

但他们此时仍站在这里,在大漠与长城的交界处,最深的夜晚,一切立场都暂时模糊了界限。

 

钟声响起,千灯如约而至。

浩浩荡荡。光明漫向夜空,淹没了所有星星。

“兰陵王。”花木兰叫他。

“嗯。”很美,真的很美。他的心脏砰砰直跳。

他此生宿命的对手,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。

她此生的宿命,回应她更深的吻。

 

 

……

 

 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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